牛山微语(续)
□ 赵 鹏
七十九
金沧江的照片我见过三种,一种单独照,刊于其著作,最为常见,可视为“标准像”;一种是与南通一班文士在郊外摆破斯的合影,即所谓的《桑麻闲话图》,我曾有小文记其流传之曲折;还有一种为全家合影,摄于民国元年,拍摄地点应是在其僦居于许家巷的宅院中。
这张合家欢照片,藏于在韩国的金氏后人处,其背面有金沧江的亲笔题注,把各个人物都说得清楚:“绅而坐椅者,沧江老人也;齐坐于其左者,老人之婿岳生也;于其右负小卓(桌)而坐者,老人之子光祖也;在光祖之右者,老人之妻淑夫人林;林之右,曰老人之次女,归岳生者,亦并坐椅,而椅小形遁矣。”
拍摄此照时金沧江年已六十三岁,女壻岳逢春为湖北人,三年前与金沧江次女柔黄成婚。林氏为金沧江的第三任妻子,乃相偕来华者,此前元配王氏、继配全氏都已卒。光祖是金沧江的第四子,为林氏来华后所生,初名光续,乳名喜郎,因鉴于此前三个儿子都早逝,乃请张詧(今人都误传为张謇)认为寄子,因改名为光祖。光祖照相时年才六岁,可惜五年后也去世了。
八十
今人多说张謇是伶工学社的“董事长”,我对这个头衔一直有些怀疑,因为既未见原始的记载,而当事者张孝若、欧阳予倩等的相关记述也不见提及。徐海萍记伶社开学前曾公布人事,谓“张孝若任社长,欧阳(予倩)任主任兼主教务、兼教戏剧课……”,教职员列了一串,就是未写张謇在社中担任什么名义。
现在所知最早的出处,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,由金喦石整理的查振亚口述回忆。其中说到“学社的人事组织,张季直为董事长,张孝若为社长,欧阳先生为主任”云云,查振亚幼时曾相随父亲查天影来通演出,所忆也未尝无凭。只是伶工学员姚雪涛的回忆仅称为“校董张季直先生”,却没有那个“长”字。我曾于民国八年六月三十日《申报》上见到伶工学社物色冯光九、高楚秋为校董的报道,现又于同年九月六日《通海新报》上获见《会议伶工学校》一则云:“张啬老注重社会教育,特聘伶界饶有思想学问名誉之欧阳予倩君来通为主任,创办伶工学校,以资改良戏曲,扶助教育,迭志前报。兹为筹备开校起见,本日下午三时特借中公园开会,推选董事,以专责成,并议学校一切进行方法。结果如何,容探续志。”
由此可见,当年的伶工学社确有一批校董为助,然而是否建有董事会,主要人物是否称董事长,一时还不能明确。印象中一般学校,有的都只称校董,而有校董会者,为主者或称“首董”(首席董事)或“主席”,不太似企业以“董事长”为称也。
八十一
南通的大隆皂厂,是张謇集股本银二万元,在南通城南购屋创办的,创始于光绪二十八年,却因技术力量弱、制造成本高而致产品销路不畅,仅五年即告停办。这个短命的皂厂似乎没能留下影像,市政协文史委所编《南通纺织史话》,刊有一张大隆皂厂历史照片,我曾指出彼肯定为冒牌,惟不知来历何处。至于厂址,《南通地方自治十九年之成绩》仅泛称“城南”,现于光绪三十三年所出石印本《通州地理教科书》里看此些端倪,该书第四十七课《南厢》记云:“南门濠河北岸,东有翰墨林印书局,又东有劝学所、教育会,为本境教育行政之地,对河有大达轮船码头;西有大隆油皂厂,与印书局为本境实业之一。长桥南有练兵营,南为昭武院……”可见其位置与翰墨林印书局东西相对。而另一种铅字排印本《乡土历史地理教科书》,于第十八课《南城外之建置》说得更明确:“南城门名江山门,濠河之桥名长桥,濠河北岸东有印书局,西有油皂厂。”就此而言,则大隆皂厂的位置当与原火星殿相邻,也即如今的“无声小吃”那一带也。
关于创办油皂厂,铅印本教科书专门有一课讲此:“油皂俗名洋碱,民间所用,向来买自外国。自大隆厂设后,用棉油、椰油、桕油及牛羊油入锅同煎,再加烧碱、黄料、香水、药水等物料配之,制成油皂。油皂之利不再流于外国,工艺之不可不兴如此。”本课说大隆皂厂的创办,“油皂之利不再流于外国”,这还是就南通一地而言的,估计编者也没料到该厂之办并未能坚持多久。
(作者单位:张謇研究中心<南通>)